Sunday 1 April 2012

大城小迹



这是一篇偿还Novia的文字债。出席过几场保迹活动,是时候借文字发力,对照所获。关于茨场街,仿佛冥冥中有护街大神在给我引路,来聆听老街小事。很小,耳目便渲染在爸妈的话当年中。青年吹水的日子,入黑拍拖的日子,逢年过节的时候,离不开这里的街景。他们在这里渡过了一段人生。那几哩路,印证了岁月。今天缠绵的爱语,横飞的口沫早已消散,如同一幅幅痕迹斑斑的老墙一样,倒在时光交替下的人影里。

在这样追悼回忆的动机中,我自小就跟随他们来这里吃回昨天。当时总觉一个档口一把叫卖声一切都很寻常。吃着西湖的茄汁面,闻着那些渗入油烟味的椅,听着老板娘吩咐工人落单的大声音。爸爸驶车经过,我看见一间间棺材店所以回避不望。为了买椰子酥,与妈妈穿梭人潮,飞快来到中部的档口,再以秒速奔回爸爸的车上。过年,跟随妈妈来这里买腊肉,顺便听她介绍哪间店卖的瓷钢碗碟品质好。妈妈每次跟阿姨们落坡买货,都用不上多少时间,穿街过巷便搜罗好一堆物品。若不是地球虫,怎会有这般完整的购货路线?

对着Kota Raya,柏屏大夏,今时的UE商店,她总能拼凑说出前身的零碎事迹。都是她做女仔时,拍拖,周末,逛街,消遣的好地方。今天说起只是不起眼的日常活动,套入这个大时代里,却总能听见生活的气息,怎么与这里相扣。说回自己,在中学时期常来这里探索。为办货而来,一样穿梭街头街尾,去菩提书局买佛具,去精品店讲价,货比一家又一家。走累了到麦记买杯水坐下,再整理货单,加碱乘除要在预定的数额内买到最合学生市场的货。还要边走边想绰头,要怎样摆卖。傍晚便湿着一身校服搭轻快铁归家。唯一与同学们不同的是,我没有来这里最著名的Kasturi补习社补习,少了几分学生哥为学业烦恼的情怀。

如此接触这里的人与事物,其实对这条街的结构已经不算陌生。今天因重接的卫街的活动而屡屡踏足这里。棺材街任我怎寻都不见了。妈妈推选栗子要用人手在锅里炒,而现在机器在转动,又推走了多少档口?麦记退出了老街。凤姐怎么做到成了凤嫂?老店慢慢被翻新,卖的也不再是上一代的货。外来的劳工未曾减退。周末这里成了他们的购物天堂。人人在怒斥这里唐人街的名衔早已名存身死。然后标榜这里操着不属道地马来话的人,有外来侵蚀者的姿态。

其实,大城中,谁不是为挣两口饭的生活而奔波?黝黑皮肤的他们怎样都切入不了上几个年代的角色。但随着时光铺陈,总能为自己写下在这片土地的故事。当我们守护着旧时的风貌,有没有洞悉新的花不断在簇拥。这片土地,有一代二代三代,越来越多代新人在加入。有天,外劳在茨厂街落了地生了根,也会在这里建起一个社群。能否与原来的群体共存还是问号前,我们应该知晓,这里的社会体系渐渐在转变。要归根究底,便要说到政策头上来告状。又再延伸,我们给剥夺了的权益是什么?那些说不上实体的回忆吗?那些古老建筑给们成长岁月的认同吗?什么保得住,什么又该落入朝夕交替的无常定律中?

赴一趟古迹遗产之旅后,让我明白要保住的是活生生的历史证物。价值不单在于岁月沉淀了的情节,也在于这些建筑老到有了生命的原理。某天,一代人会死,古迹便是传颂我们故事的代表。从它半脱的墙漆中,能够说到我们的前史,说着我们在这里建立起的社区与情感,说着我们生活上小眉小目的转变。虽不足道,但每个人做过的小事,联系起来,却能绘制成一幅社会现象的图。总之,它要说的是,一个时代,或者,若命够长,要娓娓记录数个时代。我们要保卫的,是古迹储存的历史和人文价值。

回想起旅程当日,数个村长给问到本村的特点时,老人家根本说不出所以然。我细心聆听应对的话。话中,淡淡说到他们如何在这里生根立室,昔日的旧地经过几轮碾转而成了新景。同样是豪不起眼,若你问我保住这条村的价值在哪,我会说,在于人。要留得住人味,城市发展才容得下人格的发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