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 21 May 2015

你好走了

生命便这样引领我来到了这里,我坐着,看着它的一路变化。

一位母亲,说起对信仰的所求,生活的空洞,然后过去的遗憾。我在近乎一个小时之中听着当中的转折。早已知,我置身不了事外,因为我看着这个家庭的瓦解到重建,亦看着他们怎么挣扎地生存。

很多的哀痛,未必有能力去自疗,却到最后,我们都俗气地接受了总要过活的定理。于是,唯有为生命自圆其说,说出了一条生路。

什么他们我们,其实我在他们的生命变化之中,怎会看漏了自己的影子?因为牵引我们作连接的,是这个已亡的人。当天,我们都对死亡好无认知,却已要接受他附带的影响力。所以我们开始摸索他的意思,开始重整一片原本认知的世界。从那天起,这个生命里头,要纳入死亡的版图。中间用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去为死亡解画。后来我解出了自己的世界;她在回应对余下孩子的爱里头,看到了死亡的意义。

我听着她诉说这个得着,奈何还有很多的放不开。“我不再打骂孩子。但系到我死个日,我都会带住依份遗憾落棺材。”,高亢一声的宣言,红了双眼。

爱与死亡,确实在经年累月间转化成了生命的启示。可是转化也有不同层次的领受。我开始在想究不究竟的事。但实际地,哪里有一套定理就能定夺别人生命的密码?这位母亲的孩子,让我走上了探索生命的路程。我未回头,或者也根本没有回头的需要,已有太多次遇着了同样在上路的母亲。我们都赶着找答案,忘了这其实是过程。

还有自责的份儿,还有将生命依托老天的念头,还要应对死亡引来的创伤恐惧。原来要承担得起死亡的真实面貌,才担得起自己的生命历程。或者,在这段路上,我们真的只有宽恕自己,才是救赎。

我与他越走越远了。那天在灵碑前,我说你若不走,我怎能重生?是的,我用了整整十年来沉淀对这份陌生感觉的认知,然后明白了,要走是真的因为有爱。我用这份爱宽容了自己,但愿亦宽恕了死亡。

当我不再执着逗号的下句是什么,我总能选择将白纸保留。然后我们未完的事,终可写到了句点。那些空白面,全都用来喘息便很好。我呼气,你止气。有天必然又同路。

不如,你好走了。

这段文字,给你的。